在余宙眼里，林清颂无论做什么都很可爱，吃饭的样子，大笑的样子，甚至是害羞脸红的样子，只要是她，就是可爱的样子。

1.

在林清颂骨折的这几周里，余宙说自己在本省有亲戚，每周会去走动一趟，每周给她带各种汤汤水水。迎着她感动的目光，他有些不适应，别过脸去，只说那是亲戚熬的，不过顺便给她带一份。

林清颂腿虽然没好，心里却觉得甜，她知道余宙别扭，认定了那是他的借口。她美滋滋地做着白日梦给余宙加戏，一口一口喝着汤，越喝越觉得那是他特意给她熬的。

宿舍里，她在书桌前偷笑，和室友说起的时候，语气做作，得意得不行，却意外带出一股可爱来。她说从前没听过余宙下厨，这汤也不知道他熬得难不难喝。而室友们揉着胳膊，纷纷抖起了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

为了那些汤，林清颂美了好多天，直到这次国庆。

毕竟刚刚入学不久，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在外地的经验，而北京的往返车票实在难买，顺理成章，两人决定留在这儿为祖国庆生，也可以到处去玩上一玩。国庆留在学校的学生很多，林清颂原本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算，直到余宙在晚自习时找到她。

教室里一片安静，他压着声音问她：“国庆你住学校吗？”

林清颂觉得奇怪：“不然呢？”

“不然我们俩住外边？”

“什么？”林清颂一惊，声音也大了起来。

余宙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轻咳两声，默默接收完四方同学目光的洗礼，等平静了，才一脸无奈地对林清颂继续道：“你想什么呢？我不是说过我舅一家在这儿吗？他们今年放假准备去三亚，知道我不回家，就叫我过去住，说能舒服点儿。”

林清颂被自己第一时间充满颜色的想法呛得满脸通红。

余宙眸光一闪，凑近她问：“你以为……”

“没什么以为的，闭嘴收声不许说！”林清颂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河豚又生气了？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余宙说完，又补充道，“我舅舅家是复式楼，很大，也同意了我带朋友一起去，包括女朋友。”

林清颂神游了会儿，喃喃道：“所以你在这儿还真有亲戚呀……”

余宙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她第一时间否认，这种丢脸的事情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等这些小心思晃过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想到他那番话：“所以你是说，这个假期，叫我一起去你舅家？”她有些紧张，手指也揪在一起，“就、就我们两个人？”

一时间，无数带着粉红泡泡的画面从林清颂的脑海中闪过。害羞是害羞，但她实在期待，连带着眼睛都一闪一闪，专注地望着他。

“穆淮说他准备来北京，国庆外边不好订房间，我也叫了他，正好你也可以问问秦北栀，人多，聚在一块儿也热闹！”

林清颂：“……”

她僵硬地将自己面前的书本拢了一下。

而余宙丝毫没有察觉：“从前高中没觉得，上了大学才发现，这同学之间的关系真是不一样了，前几天我翻手机相册，看见那些照片，还真是有些怀念。这是咱们毕业以后首次小聚，你期不期待？”

不是，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余宙是这么个爱热闹的性子呢？小聚？怎么，安排这个小聚你这么开心？

朋友，我们才刚刚在一起，你难道不想抓住机会和我……

“你不喜欢吗？”余宙趴在桌上，对她眨了眨眼，“高中的时候每次班上聚会你都会去，每次你总笑得很开心，我以为你会很惊喜来着。”

夜间的教室，白炽灯忽然失色，他眼中的期待像是实体化成了小星星，那点点微光随着主人心意小心翼翼落到她的手上。这样的魔法攻击，没人抵挡得住。

林清颂按下心里停止吐槽的按钮，一秒钟把之前的情绪丢到了九霄云外。随后，她像是对待小宠物一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手心里触感松软，他也一脸乖巧，只那么望着她。

得了，热闹就热闹吧，左右她喜欢热闹，一起过就一起过，反正也都是朋友。

“没有呀。”林清颂一脸真诚地说着违心话，“我也很开心。”

余宙狡黠一笑，他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我就知道！”

正在小两口浓情蜜意的时候，后桌传来了咳嗽声，这咳嗽此起彼伏，不多久，全班都咳了起来，一人一声，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班长，还没下晚自习呢。”斜后桌传来怨念的声音。

林清颂脸上一热，连忙收回手来，而余宙只是笑笑便继续整理笔记。

同学们个个有苦难言，都是单身狗，只有班长偷偷有了狗。

学计算机的女生本来就少，他们也没什么别的渠道去认识女孩子，班上好不容易有一个好看的女生，偏偏还每天和班长在这儿发狗粮……他们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2.

余宙说是小聚，实际上也是受人之托。二人世界他是考虑过的，但他们说是认识了三年，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几个月而已，他担心林清颂会觉得别扭，也担心自己的自控能力不强，会做出什么坏事。

这么想起来，多些人也不错。

虽说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些日子，但对于穆淮改志愿的事情，秦北栀仍然在意。余宙虽有和他暗中商量该怎么解决这件事儿，但很可惜，两个心思不灵的直男，再怎么商量也还是差着意思，只有这次还算是个机会。

也许是因为没人可问，穆淮这阵子总是旁敲侧击来问余宙，林清颂有没有和他说过秦北栀的想法。可男生女生是不一样的，林清颂即便知道秦北栀怎么想的，也不会告诉余宙。

“所以你还来不来呀？”林清颂站在楼下给秦北栀打电话。

因为余宙的舅舅说要交代他一些事情，叫他们三十号下了课直接过去。碰巧，他们这天只上午有专业课，于是吃过午饭，两个人就赶到了这里。原本余宙是叫她一起上楼的，但她碰巧接到秦北栀的电话，就耽搁下来。

“我来呀。”电话另一边，秦北栀有些犹豫，“但是我们昨晚上吵架来着，我现在脑子里也很乱，也不清楚我和他现在是什么状况。”

吵架？

林清颂觉得奇怪：“又出了什么事吗？”

秦北栀欲言又止：“说起来都是小事情，但距离这种东西就是放大镜，大概是我容易不安，心里头又总有疙瘩，一点点小事都能和他吵起来。”

三分的疼痛，放在肉体上也就是擦破了点儿皮，几天就能好，但放在感情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心总是比身体敏感，尤其对方还是在意的人。

可惜，这些事情，自己不愿说，别人也不好问。

林清颂叹气。

虽然她不明白秦北栀的感觉，但换位想想，如果是她和余宙刚刚在一起就要分开，那她铁定也不好受。问题本来就是一点一滴堆起来的，异地也是公认的阻碍。

“你别想太多，说不准等你们见了面，一切就都解决了呢？”

秦北栀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闷闷地“嗯”了一声。

林清颂和她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这才挂了电话。

刚一挂完，她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走在前边的是一个提着行李箱的中年人，后边跟着一个抱着翅膀小背包的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男人面相友善，看上去豪爽大气。

“欸？”在路过林清颂的时候，男人停下了脚步，“你是余宙的女朋友吗？”

在对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余宙拎着两个袋子从后面走来。

他猜得果然不错，舅舅着急下来，就是想见见她。

林清颂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向人问好。

男人看上去很满意，笑着点头，接着又想到什么：“听说你的腿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了，也不影响走路。”

“那就好，小姑娘以后注意点儿啊！”舅舅拍着余宙的肩膀，“这小子每个星期跑来我家借厨房炖汤，嘿，看来还是有点儿用。”

借厨房炖汤？

不是说是亲戚炖的顺便带给她的吗？

林清颂微怔，而余宙也是满脸被当场拆穿的不自在。

“行了舅舅，舅妈在机场得等急了。”

“哎哟，害臊了？”舅舅朗声大笑，“那我就不妨碍你们小年轻培养感情了！这几天好好玩，来，小卷，说再见。”

小女孩乖乖抬头：“姐姐再见。”

余宙冲林清颂说：“等我帮舅舅把东西放车上再带你上去。”

“要不要我一起？”

“不用了，有点儿重，你在这儿等我就好。”说完，余宙就跟着舅舅离开。

而林清颂这会儿才回过味来。

她这算是见家长了吗？

这个照面实在是打得突然，她现在略一回想，总觉得自己笑得不够灿烂，打招呼不够热情，说话也木讷，哪里都没有做好。

好在余宙回来得很快，没有给她太多时间纠结。

“嗨！”余宙见她一副神游的样子，实在感觉好笑，于是捏捏她的脸颊，“在想什么？”

“没有，我……”

余宙自然地揽住她往里走。

“在想……”她的声音很小，“你舅舅对我的看法怎么样？”

这么半天，原来是在紧张这个？余宙挑了挑眉。

“他说你很有礼貌，看上去很乖很懂事，是个好孩子，对你非常满意。”说完，瞧着林清颂松了口气的模样，余宙不禁失笑，“刚才见你傻愣愣站在这里，怎么，你该不会一直在惦着这个吧？你这么容易紧张，以后见我爸妈怎么办？”

林清颂捶他一下：“谁傻愣愣了！”

“好好好，不傻，我们家孩子最聪明了。”余宙笑得狡黠，“所以你只反驳了前半句，那么后半句见我爸妈……”

“我……”

林清颂的脸憋得通红，许久才轻轻哼哼：“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哼的什么，余宙没听清，可这并不妨碍他望着她笑出声来。

“不是我说，眼下啊，你要担心，也应该担心点儿别的。”他心情颇好似的，按了电梯。

“别的？”林清颂想了一圈儿，“担心什么？”

“穆淮明天下午三点左右到，北栀也是差不多的时间。”余宙说得一本正经，“那么从现在到明天下午，这期间，在这儿。”他比画着，伸出两根手指，“只有我们两个人。紧不紧张？”

他不说，林清颂还没想到这一遭，可他一点破，她的心忽然就快速跳动起来。但她看见他游刃有余的样子，总感觉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儿的不淡定就输了，于是她强装镇定，干笑着打掉他的手：“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的假装太过明显，明显得让余宙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就不怕……我做什么坏事？”

把人逼在电梯角里，余宙凑近林清颂，鼻尖点在了她的额头上。

逼仄的环境里，林清颂几乎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可即便这样，她也还是嘴硬：“你能做什么坏事……”

她自下往上看，入眼便是他唇边一抹笑。

林清颂的耳朵热得厉害，拼命地往外推他：“走开走开，我不和你玩。”

眼见着小河豚要变成烧河豚了，余宙才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他抱住她，像是发生了什么令人极度愉快的事情。

因为那笑声就在耳边，林清颂觉得耳朵有些痒，她往他怀里缩了缩，随后就听见抱住她的少年感叹：“我一直知道你可爱，可每天都还是会疑惑，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林清颂听得背脊发麻：“少来！”

“是真的。”余宙强调道，“真心话。”

林清颂笑得眼睛弯弯，哼哼了几声，也不再推他，反抱住他的腰。

“好肉麻的真心话。”

“你不喜欢吗？不喜欢我也要说给你听，来日方长，你总会习惯的。”

哪怕看不见自己，林清颂也清楚地知道，现在她的眼睛一定眯成了一条缝。

她甜滋滋地抱着他。

既然如此，那她就慢慢习惯好了。

总归他们，来日方长。

3.

可是等到两个人都进了屋子，林清颂明显不自在起来。

而这份不自在，在余宙把包扔在沙发上，为她打开一间屋子的门，让她在里面躺着休息一会儿而他去洗澡之后，到达了顶峰。

余宙所在的浴室和林清颂所在的房间就隔了几步的距离，安静得能听见浴室里的水声。林清颂正襟危坐，她时而看看窗外，时而看看手机，时而不自觉地听着水声脑补，补出来的是一大篇不可言说。

余宙把门开了条缝儿：“等会儿晚高峰，你要不要先点个外卖？”

明明是隔着一段距离的，但林清颂闻见了香皂的味道，便感觉他离自己很近。

“哦。”

她装作若无其事应了声，在听到浴室的门再度关闭之后，悄悄松了口气。

林清颂甩了甩头，试图将脑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甩出去。

这不能怪她，只怪霸总文学害人不浅，而这种场景实在经典。

打开外卖软件下完订单，再抬头，浴室里水声已经停了。如果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也很日常……

余宙擦着头发往这边走来。

室内的光线轻柔，他穿着件宽松短袖，下身是一条米灰色休闲裤。头发半干不干，被拨得很乱，额发柔软地搭在眼前，看上去十分慵懒，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微微水汽，意外的是，居然看上去还很性感。

性感？她为什么会对他用上这个形容词？

“我好看吗？”

余宙心情颇好地坐到她身边，带着一身未散的水汽和热气，还有微微香皂味道。

那一瞬间，先前被甩出脑海的情节全部涌了回来。

“你看过偶像剧吗？”

林清颂问得余宙一顿。

他认真回想，认真回答：“没怎么看过。”

很好！

“我看过。”林清颂得意地笑。

作为一个拥有无数言情理论经验和熟知各类小说剧情的人，心慌坐等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先发制人才是。

“我告诉你呀。”林清颂接过余宙擦头发的毛巾，帮他继续擦着，声音轻轻，“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候呢……”

她忽然将毛巾扯紧，连带着把余宙也拉近到了自己面前。

两个人的鼻尖几乎就要挨上，林清颂沉浸在自己真是会撩又帅气的错误认知里，却没注意余宙眼里一闪而过的危险味道。

有几颗灰尘浮在空气里，被光笼了一层在身上，像是缩小的萤火。

眨了眨眼，余宙也把自己放低，软绵绵地问她：“这种时候怎么了？”

他很早就发现了，她好像很吃这套，每回他故意这么逗她，她都会很开心。

“这种时候呀……”

果不其然，林清颂更入戏了，她挑起他的下巴，像是要吻他。余宙眯了眯眼，正准备凑上前去，猝不及防就被她弹了额头一把推开。

“这种时候，就该收网啦！”林清颂笑得连说话都不连贯了，“欸，这位同学，你刚才那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是在期待什么呢？要不要说给老师听一听？”

她弯着眼睛玩得开心，假装握了话筒递手给他。

“我在期待的东西实在不好说，再讲，‘听’哪里有自己直接感受的好？”

余宙舔了舔后槽牙，话不多说，拉住她的手一把就将她扯进怀里。

“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把所有的声音吞进了唇齿之间。

一刹那，林清颂只觉得脑子一空，眼前一白，全世界都是他。

分明一秒钟前还在感叹自己发挥良好，不承想，眨眼的工夫，林清颂就被武力压制。他轻轻松松就将她困在臂弯之间，在放空的间隙，林清颂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这个人的嘴唇是带电的吗？

为什么他一亲上来，她整个人就酥酥麻麻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在这个念头涌上来之后，林清颂的脑子就控制不住了，无数条弹幕就这么飞过去。

男孩子的嘴唇也这么香香软软的吗？面包似的？他的手怎么一下松一下紧的？到底要不要好好抱我？

对了，听说接吻都会闭眼睛，他闭了吗？闭了。那我要不要也闭上？

欸？我这刚闭上，他怎么松手了？结束了吗？

哦，是想捧我的脸。

可是捧我的脸干啥？这个动作不是一般在流程最开始吗？电视里都是先捧着，再抱上，最后结束，这个人怎么反过来了？

难道我的理论不作数吗？！

相比较于林清颂的放飞，余宙就显得专心得多。他起初吻下来是一时冲动，但吻着吻着便真动了情，现下，他正轻轻闭着眼睛，睫毛一抖一抖，如果忽略他身上强得几乎实体化的侵略性，那这张脸、这个表情，倒真像个纯情小男生。

也不晓得亲了多久，林清颂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触电般一把将他推开。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了一抹薄红色。

真是糟糕，亲的时候只顾着在脑子里刷弹幕，倒是现在回过味来，再看见他，她的心脏开始疯狂乱跳。这时，她忽然就庆幸起来，还好明天北栀也要过来，如果这个假期这儿就只有她和余宙，那会发生些什么呀？

林清颂不敢再想下去，她几乎是手忙脚乱接起了电话：“喂？外卖？好的，我现在就下楼拿……”

余宙看着她窘迫不堪的样子，抿着嘴轻轻笑，手指钩着钥匙跟在她身后，也没有说话，倒是脑海里一直回味方才她嘴唇的滋味。

甜甜的软绵绵的，像是在亲一块果冻。

电梯前边，女孩的目光闪躲，看一看他，又看一看电梯，嘟囔电梯怎么还不来。她脸上的热度没有褪去，可爱极了。余宙看着看着，竟然还想再来一次。

他凑近她的耳朵：“害羞了？”

“你你……你才害羞。”

“那我们回来……”

林清颂红着脸正色：“回来好好吃饭、健康成长，早点儿休息，让我们精力充沛地迎接新的一天。”

余宙的嘴角抽了抽，这是教科书满分级别的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