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崔晓华的刑事拘留通知书送给王崔宏的路上,梅一辰说:“这个崔晓华还真是蛮拼的!一个五六线小县城的女孩子,当年为了留在上海,肯嫁给一个和自己差异这么大的人。都这把年纪了,还玩攀岩这种号称‘岩上芭蕾’的时髦玩意儿。为了儿子而牺牲丈夫,策划得如此周密,差点儿被她给骗了。现在,她连自己都要牺牲掉了。您说,她当初要是回到东台老家,去当中学的化学老师,会比现在幸福吗?”

莫高说:“依着她的性格……她在上海读过书,心已经大了。不要说东台了,就连盐城和南京都未必放得下她。她肯回去吗?”

梅一辰说:“师傅,那您说,她来上海读书,是好事还是坏事?”

莫高反问道:“你说呢?”

梅一辰说:“嗯,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好。反过来说,这个王大为呢,也很厉害。他为朋友两肋插刀,宁肯自己吃官司。祖父说不借钱,他就绝不借钱。为了让老人满意,他可以娶一个比自己大、比自己学历高的外地女人。为了儿子,他肯牺牲自己,是条好汉!”说到这里,梅一辰在后视镜里看了看莫高,“他们夫妻俩都很厉害,师傅您更厉害!他们怎么算,也算不过您老人家。”

莫高也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梅一辰,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有那么老吗?”

梅一辰说:“师傅,您连好话坏话都听不出来吗?”

莫高说:“当然听得出来了!千错万错,马屁不错!小梅同志,你怎么也学坏了……”

梅一辰反驳道:“要学坏,也是跟着师傅您学坏的。不过,师傅,您觉得台湾老板对崔晓华是真心的吗?”

莫高又反问道:“你觉得呢?”

梅一辰说:“您还记得上次那张照片吗?就是台湾老板把手放在崔晓华手上的那张!崔晓华看到照片的时候,很紧张。可是,台湾老板看到的时候,却很放松。这说明什么?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说完,她朝后视镜里的莫高做了一个鬼脸:“当然,师傅您是例外。”

说着,车子开到了王家门外。车子停下之后,两个人隔窗看见王崔宏正在那张八仙桌旁练习书法。

自行车配件都已经搬走了,里外间已经打通了,阁楼也已经拆掉了。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屋里显得敞亮多了。

两个人正要敲门,却见台湾老板从暗处走出来,从背后抱住了高过他一头的王崔宏,将覆盖着灰发的头贴在了年轻人宽阔的背上。

莫高瞪大了眼睛,梅一辰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她很快就装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悄声说:“拜托,师傅,人家哥哥年轻时也有过好多女朋友,后来还不是和唐唐走到了一起?”

莫高压低了声音问:“哪个哥哥?什么唐唐?”

梅一辰回过头去,嘲笑道:“拜托,师傅,您解点儿风情好吗?”

莫高一愣,接着低声唱道:“这身影,我用心地望。温馨的老地方,有着你,令脆弱身体更耐寒……”

梅一辰听出了莫高唱的是什么,于是娇声道:“‘哎呀嫂’说师傅您是越老越帅,我看您是越老越贫。不过,师傅,您觉得,如果看到了这个场面,那个母老虎一样的‘丈母娘’,还有那个怀着小宝宝的女孩子,她们会怎么想?关在里面的崔晓华和已赴黄泉的王大为,他们又会怎么想?”

莫高的话答非所问:“最可怜的是王家爷爷!儿子娶了个上海媳妇,跳了黄浦江。孙子娶了个苏北媳妇,掉进了深坑。如今,这个哑巴重孙……哦,对了,你说旅游意外险合同上王大为的那个签名,到底是谁写的?”

梅一辰看着正在屋内练习书法的王崔宏,突然明白了师傅问话的原因。

她没有回答,而是快步上前,伸手去敲王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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