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她讥

宝因小产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东府那边去, 连小产的缘由也被这些婆子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住在园柳院的周婆子不知从哪儿听了几句,回来就坐在自个屋前的廊下边烤火,边在与周姨娘屋里的紫朱咬着耳朵:“绥大奶奶昨儿小产了,听西府的人说是在太太院里出事的, 流了有一盏的血, 绥大爷都连夜从宫里回来了, 这幸好是沈女医就在府内才保住了胎, 要是没了,西府那边的人定是逃不过大爷的一顿斥责罚戒, 听小芽说大爷是先去了太太院里,才回微明院的。”

西府那边只有一个太太在住着, 倒也不需要再说是哪位太太了, 至于先去福梅院, 为的什么,府里的人大都心里有数。

紫朱本想要做些针线,只是太冷, 手指都僵了, 出来就看见同院住的婆子在燃炭, 她干脆便来这里蹭火烤烤手,听到婆子说的话, 不免好奇一问:“太太这是又做了什么事, 竟惹得大奶奶动了这么大肝火?”

“这回还真不是太太的错。”周婆子家里也是有儿子的,哪能听得这样的话,“三娘子也要十九了, 太太心里也着急, 这次回娘家就从舅奶奶嘴里打听到了个好儿郎, 回来刚歇息好, 便马上请人到府上来相商,三娘子也同意的了,这本是好事一件,谁知大奶奶知道后,竟然去福梅院把那家儿郎的母亲给赶走了,还好一顿骂太太。府里的事现在是大奶奶做主,可太太怎么也是府里的嫡母,是她姑氏,当年交出管家权给她还不满足,竟还想揽着小姑子和小叔子的婚事不放,铆二爷那时是太太不在府中,现在回来了,自然要嫡母做主的。后来三娘去了,帮太太说了几句话,大奶奶自个就受不住小产了。”

“阿婆这话说得可真是拿八两线出来就想要织匹布。”游廊那儿翩翩走来个人,声音响脆,带着几丝与人为善的笑,说出的话却又叫人无地自容,“倒叫人从没见过,也没听过,离奇得很哩。”

周婆子看着人走过来,脸上立即堆砌着笑:“绿荭姑娘怎么来了。”

绿荭祖父对太公林祉有护主之恩,太公在时,那是当一家人相待的,便是后来郗氏和吴陪房管家了,因为有林勉在也不敢苛待,两代人都是府里的婆子,后来婆媳都没了,所以这个孙女年纪轻轻就替自个祖母和母亲来管了东府这边的一些事。

她也不是个势利眼,心里还有些自尊,谁尊重她,把她当个人看,她心里就喜欢谁,敬重谁,要是主子打骂,她也会忍,偷偷躲起来去哭,自个消化掉这些,可遇着同是侍奉主子的,甭管你多得势都不怕,府里有些婆子反还因此畏她。

绿荭手上还拿着些攒下来的三吴锦和各色丝线,特地来这院子寻紫朱给自己缝制些过冬的贴身衣物,见那两人烧了炭火,走了一路,早被风给吹得没个暖和劲,上前把东西递过去后,便倚在紫朱身上,弯腰伸手去烤,不由笑道:“我来求人的,还要劳烦你给我做几样过冬的。”

“说什么求不求的,我也只有这点用处了。”紫朱笑了笑,翻了翻这些三吴锦,厚实保暖又不扎人,最适合做贴身衣物,每年府里主子做东西用剩的边角,有时会赏下来,或是自己拿通宝去买,她大概瞧了几眼,才记起来问,“西府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绿荭朝周婆子瞟去,然后太太奶奶开始说着,声音也放低了些:“还不是三娘的婚事,昨儿六娘跑去微明院找的大奶奶,凭之前太太对三娘那样,谁又不是担心她,陆府的人走后,也是太太先发作起来的,大奶奶后面便问了一句,结果太太连骂带刺的,愣是让旁人一句话都说不上去,后面三娘来了,说她早跟太太商量好了。”

她又道:“沈女医为何刚好就在府里,那是大奶奶不舒服,微明院的人去请来的,本就不适的身子,叫人给往心口上刺了刀,哪还能有好的。本就是大奶奶一直在给她议婚,且前头还有铆二爷在,哪就轮到她,可你说就是不满意,提前和嫡母商量好了别的儿郎,不说提前写信告诉一声,便是回府后也合该与大奶奶说一声才是,大奶奶也好提前有个准备,也好体面的回绝魏府那边,哪有这样背地里瞒着人耍人的,心里又哪有半点敬重,亏得这两年来大奶奶处处照顾她。”

周婆子听了,怪里怪气道:“绿荭姑娘又是在拿几两线织布?”

“织布什么的,我可不行,不过是昨夜里和桃寿闲着聊了两句,她亲口与我说的罢了。”绿荭只差给个白眼,吐了口白气,还是以和为贵的笑道,“好了,我也不与你们闲说闲话了,主子们的事,到底也不是你我能说的,便是说也没有胡诌的理儿,你今儿是姑氏,可也是从新妇过去的,有些事自己也受过姑氏的磋磨,不说要你心疼两下,那根舌头别乱上下乱动,就得叫人去多拜拜观里的各路神仙了。”

她是打趣着说出口的,周婆子也不好发作,只能不尴不尬的回了句:“倒真是好一张利嘴,我也不与你们多嘴多舌的了,该是回屋收拾收拾过冬的,小心不给冻死。”

绿荭低头仔细嘱咐了紫朱两句,也转身往院门走去,走了十几步的时候,东边三间屋里挑帘出来个人,喊了一声“绿荭姑娘”。

第111节

她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道:“姨娘有什么事?”

院里侍女婆子也不少,光嘴就有许多张,周姨娘怎会半点都不知道,开口就是问:“大奶奶小产和三娘是不是有干系?”

绿荭眼神一变,眼前这位到底是生林妙意的人,虽说府里的身份未必比得上自己,她还是顾及的委婉说道:“昨儿建康坊陆府的大太太来了,太太与她在商量三娘的婚事,太太和三娘通了气,大奶奶却不知道,许是担心这家儿郎不好,过去瞧了瞧。”

周姨娘点了点头,笑着道谢,然后便回了屋。

没一会儿又独自出了院门,往春昔院去了,只是走至一半,想到这个娘子儿时嘴中曾说的那句“姨娘呢,生下我便不管了”,又止住了脚步。

这辈子叫她从姨娘肚子里出来,做女儿不顺心,日后去做新妇,既有得选择,自个愿意就是最好的。

再三思虑下,还是去了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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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明院里,仆妇匆匆而来。

闲坐着的一两个侍女婆子瞧见后,还来不及去禀告屋里的主子,那人已是到了正屋,不进屋去,也不寻就坐在不远处那几个能进屋里去侍奉的侍女,而是径直走到廊下。

双手略显局促的抹了抹自己的长褙子,看嘴型像是喊了声“大奶奶”。

屋内,宝因刚与男子耳语完那句话,便被抓着鸣口嗍舌,一时相吮,茹其津液,或缓啮其舌,两口相咽。

听见声音,她心中一骇,忙偏头看向窗外,不大确定的回了声:“周姨娘?”

外面的人连欸三声:“是我,不知可扰到了大奶奶的静养。”

女子忽然离开,正在兴头的林业绥眉头皱起,在瞧见女子唇上沾染着那层亮晶后,又被安抚,笑着抹去。

“不过是坐着说几句话罢了,哪有什么扰不扰的。”宝因手撑着榻几,起身欲下榻,“姨娘怎么不进屋来说话?外面怪冷的,得了风寒,可有一阵罪要受的。”

这次小产幸好还算不上是太严重,在卧榻静养十二时辰后,便可适当下榻走动走动,再配着寿胎药吃也就好了。

林业绥也同时将笔墨皆挪至榻尾的高几,榻几则轻踢至里边,随后握住女子手腕,将人揽到怀中,捻耳珠,与其耳鬓私语,嗓音里揉入了笑,极尽缱绻:“我只应了幼福能下来抄经,可没应这个。”

宝因已起身快要下榻去了,猝然被男子圈在身前,顿生娇嗔,正想抬头与其争辩一番。

又被他吃嘴。

外头站着的周姨娘全然不知屋内发生的事,只顾着说自己的话:“不敢叨扰到大奶奶,我站一会儿就走,今儿来主要是想要替三娘来给大奶奶赔罪的,她年纪尚轻,遇着太太就说不出话,从小就是这样,别说是忤逆太太这个母亲了,您千万别与她去计较,我知道大奶奶对三娘的好和用心,她这次却还差点害得大奶奶没了孩子。”

仆妇的话,宝因听得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好不容易叫他饶过,愣了会儿,终是反应过来:“姨娘说得什么话,三姐是府里主子,爷的妹妹,太太的女儿,我哪有为这事就记恨她的理儿。”

见女子温顺待着,林业绥伸手从榻尾屉架上随意拿了本文集看,似是不关心她们所在说的事。

靠着男子,身子热了,手却开始感觉凉起来,宝因抱来手炉烘着,神情始终不冷不热:“姨娘也是知道的,我只是她嫂子,上头还有太太这个嫡母在,儿女婚事确实该太太做主,倘双亲皆不在,才轮得到我这个嫂嫂来,更不用说三姐自个儿也对太太寻得这门婚事觉得满意。”

只是周姨娘心中却仍有担忧,毕竟如今府里是屋里的人在管着:“只是太太素来对三姐有些不喜,我就怕在妆奁上会不尽心,不过有大奶奶在,倒是安心了。”

郗氏早已不管家,这是敲柱子惊门环,担心她在妆奁上苛刻。

宝因眸中渐生冷意,这等下作手段她不屑去用,范氏也没教过自己,高门里又有哪个太太奶奶会去用的,只觉是在辱人,况且她心中对林妙意着实说不上恨与怨,一时气血上涌过去便也就过去了,何必为这等琐事劳累自个的心,又何必为这个去给日后林氏树个敌出来。

往后该如何相处还是如何相处。

谓不留情,犹无意。

她借力打力,直讥道:“姨娘这话说得倒是没意思了,太太怎会不尽心,又何来什么不喜,我倒是也像如太太般那样,面上不喜三姐,却私底下颇费心思的给三姐寻了门好姻亲,谁也不知道,只为让三姐惊喜踊跃一回。”

发觉怀中的人动了气,林业绥立即放下书,想要安抚。

宝因瞪了眼,离了他的身,一声不吭的重新拿来笔墨,提笔写经。

“大奶奶要静养。”被无辜牵连的林业绥也沉下脸来,不由得对外面的人动了几分怒,“我不在时,你们便是这么侍奉的?”

听到屋内传来男子的声音,周姨娘还来不及先请辞。

忙完过来,刚好听到这句话的玉藻已被吓得赶紧上前请人离开。

作者有话说:

被周姨娘气到的宝因:林府的人都可恶!

被无辜牵连的X业绥:我现在不姓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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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结尾有变动!!!看不懂这章第二段剧情的,可以去重看上章结尾~】

然后2号还有(努力日更!)如果没在作话说明天还有,就是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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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洞玄子》:“两口相咽,一时相吮,茹其津液,或缓啮其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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