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球赛踢到最后, 比分4-3, 鹿照远又踢进了一个球, 但他们队还是以1分之差,输给了对手。

到了散场时间, 球场的观众陆陆续续走了, 祝岚行估量着鹿照远赛后会有一个聚餐活动, 收拾好背包,拿出手机, 给鹿照远发了条“先走”的消息,就顺着人群,离开球场。

才出球场没有多久, 肩膀突然被人自后拍了一下。

祝岚行回过头,错愕地发现浑身脏兮兮的鹿照远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他像刚从泡满了淤泥和绿藻的水里爬出来,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全吐着汗水,汗水将他身上沾染到的草汁都给冲开了,左一道右一块,花斑似覆盖在鹿照远身上。

“你怎么出来了?”祝岚行不禁问,“他们没有邀你聚餐吗?”

“邀了, 我拒绝了。反正以后也不一定会碰到, 聚餐不聚餐认识不认识完全无所谓。”鹿照远满不在乎,末了又眯起眼, “你走得这么快不会是以为我要去聚餐吧?”

祝岚行还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才发了短信体贴一把。

不过现在看来,体贴没体贴到位, 还让刚比完赛的人澡没洗衣服没换,匆匆从更衣室赶出来找他。

祝岚行:“还真是这样觉得。要知道你会出来,我就在球场里头等你了。接下去,我们……”

他询问地看了鹿照远一眼,不确定鹿照远接下去还有什么计划。

鹿照远没有任何计划。

他只扣准一个中心:他叫祝岚行出来是帮人散心的,不是真让祝岚行看他踢球的英姿的。

他随意问祝岚行:“今天我出了一个节目,接下去你再出一个节目吧,你有什么想玩的吗?猫咖狗咖电影密室手工制作卡拉ok全部都可以。”

祝岚行抬了抬眼。

毕竟是学生,安慰人的方法青涩稚嫩,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按理来讲,祝岚行实在不应该再利用这件事获得鹿照远的同情。

但获得都获得了……还是继续获得吧,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充电的好事,傻子才往外推。

祝岚行微微一笑:“谢谢你。”

鹿照远看了看祝岚行,挪开眼睛。每回对方说谢谢的时候,总是认真又诚挚,风度翩翩得像是电视里的绅士,让人非常不自在。

尤其是他压根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

好在祝岚行并没有在这点上纠缠,很快往下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想去看看,不过最想的……还是运动吧,运动使人健康快乐。”

失明的人想运动,总是不便。

但他不运动,并不只因为不便。

眼睛失明了后,那种自心底而生的惶惑与周围人将他当成易碎品与残废的颓然,就像是藏在黑暗里看不见又真实存在的毒蛇,无时无刻不啃食他的精神。

可失明之初,正逢内忧外患,他只能塑造出一个更冷硬的外壳,将自己装进去。再自心底用尺子测量规划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在这种时刻,连通过运动发泄,都变成了种奢侈的事情。

那段时间,他先是不敢运动,害怕这种在健康时候人所必须也寻常的东西,在失明之后会被人为制造“意外”,变成他的催命符;后来他终于解决了那些狗屁倒灶事情,时间也过去许久,运动对他也遥远陌生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现在,结果又多出了个充电的问题。

运动和他还真像是牛郎与织女,相亲相望不相会,至于鹿照远……祝岚行瞧了眼人。

可能是鹊桥吧。

得对鹊桥好一点,不然人就撂挑子了。

他顺势说出了对鹿照远的关怀:“但你会不会太累了?”

鹿照远并没有辨认出祝岚行眼中的深意,但一听运动,他就来了兴致:“不用担心我累,反正你看着也不是很强的样子,不至于让我累到哪里去。不过你想做什么运动?你篮球打得还挺好的,但也没看你和班里的人一起玩。”

祝岚行并不生气,大方点头承认:“我身体不好,一旦运动过量就会低血糖晕倒,不好时刻让别人照顾我,所以在学校就不怎么运动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打打篮球?”

鹿照远忍不住多看了眼祝岚行。

祝岚行说的问题在他看来完全不是问题,也不能理解祝岚行这种觉得身体不好就会麻烦到别人的心态。

再结合祝岚行转学过来,谁也不爱搭理的模样。总不会是……

他深想了些。

之前在这方面吃过亏吧?

“鹿照远?”对方久不回答,祝岚行又问了一声。

鹿照远看着祝岚行,心头都油然升起必须将其纳入羽下保护的责任感。

这家伙真是太多灾多难了!

“回头你在学校里找我们。找我,向晨,舒云飞,没事来和我们踢踢球,我们练完了也可以和你一起打篮球。”鹿照远停顿片刻,再说,“别怕,这里没人欺负人。”

“……”祝岚行总觉得鹿照远可能误会了什么。

不过,误会使人方便。

他轻轻咳嗽了声:“我知道。”

鹿照远又建议:“附近没有篮球馆,回学校至少要一个多小时,你会踢足球吗?专业球场就在身后,要不要我教你?”

和鹿照远在一起,干什么都挺好。

祝岚行欣然同意,一面和鹿照远走了回头路,一面商量:“我不太会足球……”

鹿照远干脆:“我教你。”

祝岚行又给人打预防针:“我运动到一半可能会有些站不住,到时候拉着你的手可以吗?”

鹿照远倒没觉得不可以,就是觉得对方这个选择似乎有点奇怪,累了不能坐地上扶栏杆吗……?

他的迟疑刚露,祝岚行已经温声笑道:“低血糖的时候眼前发黑,抓着你更有安全感。”

鹿照远:“……”

他的心都被这一声安全感给戳中了。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内心觉得,这人一旦好好说话,说的话比女孩子还甜。

外边耽搁了这么一会,球场里的人都走干净了,看门的大爷正准备关门落锁,鹿照远机灵老练地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权作贿赂递到大爷手上,央求对方让自己和祝岚行再进去锻炼两个小时。

看在烟的份上,铁门开了一道缝,两人一同闪入。

... -->> ;这时天色已经黄昏,天边的云霞蔚然生光,在碧绿的草场上流火似地淌过。

祝岚行将自己的大背包丢在场边,刚入场中,就看见鹿照远手拿两个足球,还有一个三角帽,放在球场的中线。

踢球的就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彻头彻尾的初学者,鹿照远也没打算玩什么对抗,就和祝岚行一起,玩了传球踢三角帽的游戏。

游戏简单,但玩起来还挺带劲。

祝岚行跑跑停停,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大汗。

后来祝岚行玩起了劲,还要求鹿照远和自己进行攻防对抗,他用鹿照远正式比赛时候的欺骗战术,试图欺骗鹿照远,可惜没骗过老司机,倒是连人带球撞进对方怀里,跌倒在地,还把鹿照远也给扯了下来。

他先躺上草地,还有点七荤八素的时候,鹿照远又撞进他的怀里。

几乎立刻,立足不稳的人手一撑地面,重新站起,关切问他:“没压到你吧?”

祝岚行平躺在地上。他迎着夕阳的最后一线光,那一线光在鹿照远的脸上涂饰了一层薄红,那上边的点点汗水,像朝露一样透亮。

他伸手,抓住鹿照远的手,慢吞吞坐起来,尔后展颜一笑。

那点压在身上的力道,一触即走,并不重,全带着少年的快活与飞扬。

完全不让人讨厌。

“没,你超轻的。”

“切,前锋不能重,再说我再轻也肯定比你重。”

这场意外之后,祝岚行颇为疲惫,再看电量只剩下个位数,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也没再继续运动,只坐在草地上休息。

鹿照远当然陪着人。

一场对抗,两人身上都是湿的,可这种黏腻的湿意,碰到了拂面的凉风,又混成了种沁透的凉爽。

身体的疲惫这时才后知后觉地闯出来,鹿照远在风中打了个哈欠:“你的身体真的不太行……”

祝岚行:“正努力变好。”

鹿照远很赞同:“是该好好锻炼。”

祝岚行:“还有个事情想和你说。”他听见身旁的人“嗯?”了一声,就继续说话,气氛正好,他觉得自己说出这个要求,十有八九能够成功,“之前考试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能和你组成学习互帮互助小组,你周末没事,带我补补课吗?”

鹿照远一下清醒了,他知道祝岚行家里的事,想得更深了些:“你是真的想学,还是看我好用拿我当挡箭牌?”

祝岚行:“……”

他还没想好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鹿照远扬起的眉毛又垂落回去,很轻易且无所谓地答应了:“组就组,不是什么大事,你想学我就给你看看卷子,你不想学我就当个牌子杵那里,对老班说:向我开炮——”

祝岚行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鹿照远又告诉祝岚行:“不过我周末要去打工……”

祝岚行飞快:“我跟你去。你打工我在旁边写卷子。”

鹿照远不反对富家少爷来光顾:“……那感情好,还给我打工的地儿创收了。”

目下最迫切的事情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决了,祝岚行松了心头紧绷的弦,也有余力关注一些事情了。

“之前一直没问你,怎么老去打工?感觉你也不是很缺钱的样子。”

鹿照远先不答,过了会儿,才说:“不打工也没事干,学习都会,足球想天天练也没那么多人陪你练,还不如去工作打发时间顺便创点收。反正有时候,日子过得挺无聊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问祝岚行:“你呢?你平常没事的时候干什么?”

祝岚行片刻迟疑:“……看综艺?”

鹿照远笑了一声。

其实笑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但堕落的祝岚行总疑心旁人在笑自己堕落。

他轻轻咳了声:“你说日子无聊……是没想过未来吧?要是想到了未来想做的,日子就忙了。”

鹿照远:“你想到了吗?”

祝岚行随口:“想到了啊。”

鹿照远这回是真的在嗤笑:“想到了还把时间都砸在综艺上?”

祝岚行发现自己总会说漏嘴:“……过去想到过。”他不等鹿照远追问,一气把话说完,“我曾经想要学医,主动接触了医学的知识,认真听了医学的课堂,还做了些实验,我的父母也很支持我的理想。”

鹿照远后悔了,他张开嘴,想要说话,但祝岚行先说了。

短短的停顿后,他已经若无其事地接下去,时间不是特效药,但总归是药,伤口哪怕结出了蜈蚣似的疤,也算愈合了:“不过人生这辆车,总擅长驶向弯道,弯道走远了以后,原有的理想也无所谓了。”

他这回不给鹿照远安慰自己的机会。

其实他真的不太需要这些。

他问鹿照远:“你呢?你足球踢得好,也喜欢足球,有想过将这个当成自己的职业吗?”

鹿照远愣了愣,接着给出祝岚行有点意外的回答:“……从来没想过。”接着,他解释似地说,“我成绩好,反正老师都说我能考最好的学校,到时候再选个热门的专业,出来以后……”

鹿照远耸耸肩。

带着点不以为然,又带着按部就班似的轻松。

“混几年,就是个成功人士了吧。”

夕阳渐渐沉下去了。

对于未来的猜想,在草坪上两人的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传递着,直到鹿照远手机的铃声打破这份轻松。

鹿照远接了电话,开头还有些漫不经心,很快,阴郁与担忧像乌云降落,将他面孔覆盖。

他挂掉电话,言简意赅告诉祝岚行:“我弟弟犯病了,现在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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