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一——天使
还没上小学之前,整天跟着村里的哥哥、姐姐一起上山放牛,哥哥、姐姐们当中,数邻居小六哥最调皮,和小六哥一起放牛,小六哥喜欢问我,小尘,今天你想烤地瓜?还是黄瓜?小六哥问我的时候,就知道他心里在耍什么心眼,不管我说想不想吃,他照样会到地里,别人的田地里挖地瓜、摘黄瓜,然后还在我面前说,小尘,小六哥是给你摘的,然后抓起衣角擦着黄瓜,把最大条的那个给我,现在想来,其实小六哥他说得不错,比我大两岁的小六哥确实挺心疼我,要不怎么舍得把最大条的黄瓜给我呢。

小六哥喜欢到别人地里擦地瓜、摘黄瓜的事儿,这事儿被村里的人知道了,而且传到他父亲和母亲耳朵里,记得有天傍晚和小六哥放牛回来,小六哥把牛赶进牛栏拴好,还没进家门被过在门外的父亲,拿着干树枝做成的扫把狠狠地揍了一顿,边打小六哥边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人家东西。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村里的三婶上小六哥门告状,说小六哥摘了她五条黄瓜,从这次以后,村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三婶了,觉得她害了小六哥,小六哥他父亲打得屁股开花,一连三天不能和我一起上山放牛,还特地跑去问三婶怎么知道小六哥摘了她条黄瓜,三婶说村里都知道小六哥喜欢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每天上午下地干活,先到黄瓜瞧瞧有没有新摘的瓜蒂,正好那天发现有五个新瓜蒂,认定是小六哥搞的。

其实那天五条黄瓜是三黑子哥摘的,不是小六哥,因为那天小六哥给我的是烤地瓜。

自小六哥挨打之后,隔三岔五有人到小六哥告状,不说小六哥偷了谁家的黄瓜,就是地瓜、花生还有西瓜什么的,好象村里什么东西丢了都是小六哥偷了似的。奶奶看我成天跟着小六哥,说一个小姑娘家,要是象小六哥一样喜欢偷,那真是丢尽面子了,可能是担心小六哥把我带坏原故,奶奶特地拉我到她房间,郑重地告诉我说,天上一颗星,地下一个人,天上有天使,天使的眼睛什么都瞧得见,地下的人做什么亏心事,都瞒不过天使,哪个人积德行善,天使也记得,死后就能升天。懵懵懂懂的我,相信奶奶的话,相信真的有天使,放牛时坐在麻黄树下向天发呆,还暗想着天使在哪呢?要是能见到天使就好了,她一定是个特别漂亮的仙女。记得有一次天还没放晴,和妈妈一起下地种花生,直到太阳落西山还没种完,妈妈偶尔抬起头看看蒙蒙晚暮说:尘儿,看来今天咱俩种不完了,你先回家帮奶奶把猪食挑到猪圈,奶奶喂猪你去挑水,妈过会再回去。

“妈,奶奶说天上有天使,要是天使也来帮咱们种花生就好了,这样妈妈不会累了。”

“傻丫头,你真相信有天使呀?那是奶奶和你说着玩的。”

“妈,我就相信有天使,奶奶说天上一颗星地下一个人,天使她就在天上,只是没下地罢了。”

妈妈对我眯眯笑。

小学一年级那年的秋天,下午放学回家,和小六哥到山脚下放牛,那天正好下着小雨,村民们都比往常早收工,望不到边的田野,一串串藏青色的稻穗,在飘渺的细雨中,顺着阵阵的秋风,一波随一波。秋的田野,是幅绚丽多彩的油画,田野的中央有个湖,湖里的水草盛开着淡紫色的花朵,薄如曼纱的花瓣铺盖整个湖面,可是引起我和伙伴们注目的,是山脚下那块黄瓜地,用木头和树枝搭起的架子上,爬满绿茵茵的藤叶,藤枝上挂着一条条青青的黄瓜,顺着风摇摆。无心欣赏雨中田野的秋色,和小六哥眼勾勾地紧盯那片黄瓜地,直咽口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和小六哥各自怀有同样的心思,可我俩默不做声。

蹲在地上的小六哥,看着吧嗒、吧嗒啃着青草的老牛,站起来,用手拍拍身上的雨点,说:“尘儿,反正这么多黄瓜,少几条来德叔不会发现的,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找到咱们,不就是几条黄瓜吗,况且下着雨,来德叔是不会看到脚印的。”

听小六哥这么一说,我点了点头,小六哥走在前面,我跟在他后面,走到山脚下边,跨过一条小水沟就是黄瓜地,小六哥看我呆呆地愣着不动,问我为啥,我说奶奶说了,要是咱们偷摘别人的黄瓜,天使会看见。小六哥说,你奶奶骗你的,哪来什么天使,咱们从没见过,这样吧,你站着别动,我下去摘好了,就一人一条,我直咽口水,舔了舔嘴唇,说:“天上的天使会看到我们偷东西,以后天使会惩罚我们的。”

雨滴,渗漏芦苇草帽子,从小六哥的额眉淌过他那黝黑的脸颊,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瞧着我,眨都不眨一下,对我说:“你真傻,你奶奶说的话你都相信,天上哪有天使呢,如果真的有天使,地下这么多人,那些偷牛偷羊的,她都不一定看得到,我们不只是摘几条黄瓜吗,这算什么呀。”

不管小六哥怎么说,我还是没有下地去摘来德叔家种的黄瓜,小六哥说只摘两条,可结果摘了四条,虽然相信有天使,可我还是吃了两条,小六哥开玩笑说:“尘儿,如果真有天使,那么她不会责怪小孩的,你放心好了。”

以后和小六哥、阿英他们一起放牛,曾经有多少次到别人的地里挖地瓜、拨花... -->> 、拨花生、摘黄瓜,我不记得,但从此以后,小六哥和阿英他们每次都是叫我在山坡上守着牛群,他们到地里摘,然后再分给我吃。

真的有天使吗?每次仰首凝望辽阔的天空,蓝蓝的天白云飘浮,绚丽的彩霞似仙女手飞舞中的锦缎彩带,天使她会住在哪儿呢?小小的我,心里总是这样想,天使应该住在最美丽的地方,或许就是在我所看到的那片彩霞间,或许天使她真的能看到我,要不我怎么总是感觉有一双象星星一样的眼睛盯着我。

八岁那年,快过年时候,妈妈给妹妹缝了件新衣服,我却没有,当时心里特别的难过,心里想着,妈妈是不是疼爱妹妹比我多,是不是妹妹长得比我漂亮,妈妈才给她缝新衣服,妈妈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没妹妹漂亮而不喜欢我了,想着、想着,越想越难过,傍晚时候,就一个人跑到竹林里大哭一场,哭完后,用袖子抹掉挂在脸上的泪痕,向着蓝天,对着竹子,告诉天使,我心里是多么的希望妈妈也给我缝件新衣服,为什么不直接对妈妈说,是担心妈妈也和我一样难过,因为那时候我家里穷;问天使,我是不是真的长得不漂亮?因为村里的人都说我没妹妹长得漂亮,妹妹长得象个洋娃娃,而我却是个黄毛丫头,我是不是真的很丑?我还向天使许愿,如果天使能让我长得象妹妹一样漂亮,明年过年时,妈妈给我缝件新衣服,我就唱歌给她听。

当时真的相信天使听到我说的话,我也真的唱歌给天使听,可我我只会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唱着、唱着,心情自然的好了,满怀希望地相信天使会让我变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明年过年时妈妈给我添新衣,至于我是不是真的越长越漂亮,倒是没人说过,不过在九岁那年过年时,妈妈真的给我缝了件新衣服,我还记得是白底的棉布,印有桔黄色的小花。

在我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妈妈得了重感冒,发烧到三十九度,而且几天没退,爸爸从离家七十多里路的学校赶回来,找中医给妈妈抓中药,找我们镇上的医生给妈妈看病,可是妈妈还是没有好起来,看到妈妈难受的样子,我只会爬在妈妈的床边,抓着妈妈的手不停地哭,病中的妈妈看到我哭,却对着我笑,笑着说:“小丫头,不要哭,过两天妈妈就好了,这几天真是苦了你,每天给妈妈和奶奶熬稀饭,还要喂牛喂鸡。”

我拉着妈妈的手,看到妈妈脸上淌着泪水,拿起妈妈挂在床头的毛巾,给妈妈擦眼泪,对妈妈说:“妈,我不想你生病,我要你现在就好起来,我来替你生病,这样你就不难受了。”

那天的晚上,给妈妈煮好中药,看着爸爸揣着碗,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地送到妈妈嘴里,站在门口的我,又哭了,不知如何是好,又跑到竹林里。朦胧的夜空,闪烁的星星,挂在树梢上的弯月,青蝉为我鸣叫壮胆,我又向着天,对着竹子,告诉天使,我妈妈病了,妈妈难受的样子,我好心疼,除了心疼妈妈,我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妈妈好受些,请天使保佑妈妈,让妈妈快点好起来,如果不能让妈妈马上好起来,就让我替妈妈生病,天使你一定要帮我,我唱歌给你听。

记得那天晚上,我唱的是:“编,编,编花篮,编个花篮上南山,南山上......。”

青蝉的鸣啭声,和我的歌声,在炎夏朦胧的夜色,从烟雾缭绕的竹林里,随着阵阵清风飘出竹林,心想天使定能听到,也一定能帮我,因为我告诉过天使,除了她,没有人能帮我。

那年的冬天,因常年劳累,奶奶得了肺痨病,一直卧病在床,从六岁开始每天都是我把饭送到奶奶的房间,给奶奶揣水洗澡,给奶奶倒痰盂,虽然家乡在最南方,可是那年冬天一连数日的细雨,还刮着北风,天气比往年寒冷,奶奶咳得很利害,偶尔还看到痰盂里有奶奶吐的血丝,奶奶叫我别告诉妈妈,说妈妈一个人要耕种二十多亩地,还要照顾奶奶,已经够苦够累得了,别再让妈妈担心了。我明了奶奶的心思,没有告诉妈妈,但我很害怕,怕奶奶熬不过这个冬天,奶奶看到我哭了,奶奶说,别让妈妈看到,这样妈妈会更担心,更伤心。

第二天的早上,妈妈给奶奶做好早饭,我把饭揣到奶奶床边的小桌子上,看着奶奶喝着热腾腾的小米粥,我走出奶奶的房间,又去屋后的竹林,一滴滴豆子大的水珠,从碧绿的竹叶滑下,落在忧愁的脸颊,凝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告诉天使,因为连日的雨天,奶奶的病越来越重,看到奶奶不停的咳嗽,我很伤心,天使你就可怜我奶奶,让天公不要再下雨了,天气变得暖和了,奶奶就会好起来,天使,你要保佑我奶奶,奶奶辛苦了一辈子,不要让她再受苦了,只要能让奶奶好起来,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现在唱歌给你听。

雨点和泪水在我的脸上搅混在一起,我一边提起衣袖往脸上抹,一边唱:“小呀小二郎呀,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风雨大。”

等走出竹林,才发现衣服全湿了,妈妈问我去哪了,我没告诉妈妈,只对妈妈笑了笑,妈妈摸着我湿漉漉的头发:“傻丫头,快去换衣服去上学。”

那年相信是天使听到我的祈祷,奶奶才平安地度过那个冬天。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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